在那捕魚捉蝦的年代

　　在北京住久了，雖然遇到過許多藍天白雲的天氣，但與家鄉相比，我覺得還有一段距離，需要北京人繼續打好藍天保衛戰。

　　隻有天氣好了，人們每天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才會感到心情舒暢。有時候，北京連續好幾天是霧霾天氣，就讓我心裡感覺很不舒服。往往在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起家鄉，懷念家鄉氣候宜人的美麗景象。那時候，我十幾歲，除了上學讀書，就是捕魚捉蝦。每天清晨，當東方放魚肚白的時候，霧氣在水塘裡升騰的時候，正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我來到塘邊，常常不用下手到塘裡去捕撈，就可以在岸邊撿到許多剛剛跳上岸仍然在活蹦亂跳的蝦﹔有時，即使遇不到這樣的好事，彎下腰，也是垂手可得的。因為塘水清徹見底，蝦就在塘邊舉行喝清晨露水比賽，上上下下忙個不停，一伸手就能逮個正著，而且不需要成本，隻要有時間就可以一飽口福。一個早晨個把小時，中午就能吃上一盤鮮氣扑鼻的蝦。如果一早逮蝦，肚子餓了還可以邊逮邊吃，生蝦肉味道滑嫩爽口極了。晚上，我手提一盞防風煤油燈，夾著一個小板凳，扛著幾張捕蝦的箏，到塘邊把香料包放進去，朝塘裡一擺，稍等片刻，就會有蝦前來自投羅網，有時也有魚兒頂不住餌料的誘惑，不請自來，甘願“以身相許”，變成集市上的交易品。在正常情況下，一個晚上放四五張箏，經過幾次收放，一兩個小時過后，能收獲三四斤蝦，第二天趕早集，步行2.5公裡，賣出去，賺到一塊多錢，貼補家用，心裡高興極了。我抓蝦用的箏，都是我自己手工制作的。幾分錢一尺沙布，買十來尺，剪成大小方塊，縫上邊，用自家產的竹子劈成兩半個，上下一搭彎成弓型支撐到沙布塊四角，一會兒，幾張箏就做好了，既簡單又實用，靠他也能“養家糊口”。

　　我捕魚捉蝦，不用出遠門，就在家門口，非常方便。因為，我家門前就是池塘。它是一條長約兩公裡橫貫東西兩端連接江蘇與安徽交界滁河的池塘，那時，一年四季都有源源不斷的滁河活水從池塘流過，所以，這樣的池塘特別適合魚蝦生長。有時，我即使不逮魚蝦，端著飯碗在池塘邊吃早餐，也會吸引許多魚蝦成群結對地來覓食。他們一時蹦蹦跳跳，一時翻身打滾互相穿越……總之，為了隨時准備爭搶食物，他們都在使盡渾身解數。當我用筷子把米粒撒向池塘的時候，魚就會跳起來“群起而攻之”，此時的蝦隻能是“撿漏”——吃一些魚未吃到的“殘羹剩飯”。

　　我家門前的池塘不但很長，而且也很寬很深。有水有草，魚蝦經常和人在裡面躲貓貓。我在捕魚的時候，經常先俯下身子摸鯽魚，因為一有動靜，他喜歡躲進塘邊溝坎洞裡，以防危險，這時候最好逮。然后再借助塘底肥沃的淤泥，用腿在一片地方來回攪動幾次，干淨的塘水就會變成污泥濁水。人們常說的“混水摸魚”就會為我帶來豐厚的回報——腳底下能夠踩到鯽魚鯉魚烏魚鱔魚甲魚烏龜螃蟹﹔手上能夠抓到鯰魚鰱魚白魚……因為，這些魚類有的生活習性喜歡深藏於淤泥之中，有的好靜，有的黑怕污泥濁水，凡此種種，決定了他們隨時隨地都有被人捉拿的可能。我一次行動，夏天最佳時期兩個小時能捕到十幾斤種類繁多的魚，上街到集市一賣一出手可獲得幾元錢。當時，對我來說，這是一筆很大的經濟收入。因為，那時，農民干農活實行工分制，一天10工分，一年下來，按生產隊年終實際經濟收入來計算一個工即10工分是多少錢，最少時一個整勞力忙活一天隻能掙幾分錢，年景最好時一個工也隻有幾毛錢。可見，我當時利用課余時間捕魚捉蝦創造的經濟價值是非常可觀的。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正當我們生產隊乃至生產大隊有些人靠手藝——早中晚忙裡偷閑，利用編織技術和木匠瓦匠一技之長為十裡八鄉編農用籮筐、家庭生活用菜籃子、淘米籮和為他人他鄉蓋房造屋賺點“外快”時，一場聲勢浩大的“割資本主義尾巴”運動在農村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了，其目的就是要“取締家庭副業”，讓農民集中精力干“公家”活，因此，善於捕魚捉蝦的我，再也不能重操舊業了。后來，隨著旱作物改種水稻面積的不斷擴大，用農藥化肥量的持續增加，沙質土壤漏水漏肥嚴重，池塘裡的水被污染程度越來越高，魚蝦已經遠離塘邊，數量一天比一天少，慢慢我也失去了捕魚捉蝦的興趣。再加上不久我又離開生我養我的家鄉前往上海復旦讀大學，一度熱衷於捕魚捉蝦的我，隻能從記憶中去回味土地的芳香，大自然的饋贈，感受農村生活的悠閑自得，自己動手自給自足的美好時光！如果說這是田園生活的真實寫照，那麼，我在農村生活的十幾年裡，感受最深的是藍天白雲綠水青山給人們帶來的安居樂業，給人們帶來的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六畜興旺，勾勒出的是農村發展的美好前景！

　　“憶往昔，還看今朝。”現在，我的家鄉經過改革開放40年的洗禮，生態環境經過多年修復，農作物經過改良，種植結構經過調整，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存續的鳥語花香美麗景色又重新展現在人們的眼前。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引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已經在我的家鄉生根開花結果。最近幾年，我常回老家看看。當我用筷子夾起剛剛出鍋端上桌的魚蝦，嘗一嘗，品一品，咂一咂，馬上覺得其味與過去相比沒有“代溝”，香噴噴，誘人魅力不減當年，還是那樣原汁原味！吃著吃著，已邁向“古稀之年”的我，好像又回了孩提年代﹔好像看到了甲魚烏龜在我家門前的小麥地裡生蛋﹔好像看到了許多螃蟹頭頂氣泡在我家玉米地裡進行夜間賽跑，在重現“九月九螃蟹滿地走”的奇觀……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家鄉的一切會變得更加美好！我相信，家鄉把清水常流的池塘還給魚蝦后，他們的家族會越來越興旺發達，人們的餐桌會更加豐富多彩！